莫莫木马

您呼叫的用户嫁人去啦

【01:00 坏脾气先生】

每小时多爱你一点

顺祝 @心有林夕 生日快乐

字数13000,请勿上升


***

闹钟响的时候才六点半,床上的人很快起身没半点留恋,十分钟后穿戴整齐,床平整得像没人睡过。

 

尹柯扣着耳机,换了运动鞋出去跑步,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春季末尾的缈缈白雾里,漂亮得很失真。少年挺拔的身型穿过一排梧桐树,刮起的小小气流卷着梧桐叶子在路墩角落晃荡几圈,悠悠落下来。

 

黑色的VANS球鞋又折回来,顿了几秒,白皙细长的手捏着叶子茎脉旋了一圈儿。清洁工早就扫过街道,这片叶子刚落下不久,还带着蓬勃的水汽和清晰脉络,少年抿唇看一眼天色,起身继续沿着路边晨跑,暖香的花粉夹杂在风中追随一段少年的步伐,最终又归于安静。

 

闷热的气息,聒噪的蝉鸣逐渐苏醒,夏天摩拳擦掌地想占据这条街的气息,尹柯每日路过的那墙爬山虎也攀上了电线杆,孜孜不倦地将嫩芽探得更远。他最近发现了一个新来的早餐摊,粢饭团和蛋饼的味道很不错,摊子也不远,转进一个胡同口往里跑五十米就到了,尹柯微微喘着气停下来,眼神清亮:“麻烦您,老样子。”

 

小摊摊主手脚利索,很快卷好两个蛋饼打包给他,一个不加香菜多加辣,一个不要香菜不要葱,递给尹柯时笑眯眯问这些天时常来光顾的小伙子:“今天要带两盒牛奶走吗?”

 

尹柯“滴”一声扫完二维码正在摁密码支付,闻言抬脸一笑:“不用了,今天喝豆浆。”

 

等他停在一栋独门小楼门口时已经过了七点,他算一算跑步的时间速度,比一个月前又快了一些,想必这周的体能测试还能跟邬童争个第一,很是心满意足地开门进屋,把热乎的蛋饼往客厅一搁,熟门熟路转上二楼第一间房,墨蓝的床单白纱的窗帘,尹柯直直往床头走,果然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只棒球,嘴角一抽,顺手操起床头的抱枕往呼呼大睡的人脸上一砸:“起床了你!”

 

床上的人嗷一声,闭着眼伸手抓枕头乱丢一通,中气十足地凶:“尹柯!”

 

准群躲避过两只枕头攻击的尹柯翻一翻白眼:“幼稚。”转身就往门口走:“赶紧起床,要不掀你被子了啊。”

 

呼啸而来的不明物冲着他后脑勺撞去,双清市排行第一的王牌捕手反应迅速,飞快侧身抬手接住了来物,看清楚手里的球状物后嘴角一抽,抬头看床上炸毛的人:“有能耐了你,现在还学会在床上藏棒球了?”

 

“一大早的就投变速球,你手臂恢复得挺好的嘛。”

 

“既然这样,那明天的早饭就不帮你带了。”

 

尹柯挂起一张无懈可击的虚假笑容:“从明儿起自个儿弄早饭吧你。”

 

下到一楼后果不其然听到楼上那个意识刚归位的人破口大骂你才有病你还要掀我被子你倒是来掀啊老子没穿裤子!

 

尹柯捧着豆浆机往杯子里倒豆浆,听着楼上叮叮咚咚起床声跟拆迁似的,老气横秋地叹一口气:年轻人,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

 

邬童沉着脸下楼,头发翘起一撮随他动作欢快地扑腾,他扣着裤腰带往餐桌走,一瞧餐桌开口就是挑三拣四开嘴炮:“怎么又是蛋饼啊你是承包了一个蛋饼摊子吗?我不吃这玩意儿要吃你自己吃我要喝咖啡!我的大杯冰美式呢?”

 

尹柯抖抖报纸当他放屁:“赶紧吃,待会早饭得凉了。”

 

他漫不经心扫视新闻头条,心里想也就邬童这种老古板才每日订报纸支持报社的生意,明明大家都是祖国的花朵未来的栋梁,邬童却像个上世纪七十年代住在上海小洋楼里的那种少爷,对当代社会的一切智能型机器都没兴趣,随身听是他妈留下来的绝版机型,手机只保留基础联系的功能,初中刚认识他那会儿连个微信都没有,后来还是尹柯替他注册的账号。

 

他这一走神就没更没功夫搭理那个闹脾气的,被无视的人更暴躁,夺过报纸往桌上一拍:“你六点四十打电话让我起床磨豆浆的时候我就说了我要喝冰美式,你不是路过星巴克吗顺手给我带一杯不行啊?”

 

尹柯维持着拿报纸的姿势,缓缓抬眼看邬童。清浅的眉眼定定看着他,一双凤眼缀两颗琥珀,眼褶从中延晰成道,不笑的时候正气凛然,他专注看人的时候眼若明月映入泉,照着对方的神情清晰可循。

 

“你又失眠了?”

 

说话的时候皱起剑眉,一颗小痣隐现在额发下,柔化了几分平板严肃的面庞。下唇微微用力抿起来,一抿嘴倒将唇珠上挂的那滴豆浆碾成白线蔓延在粉色唇间。

 

操。

 

邬童变扭地将视线从对面人唇上移开,心里燥火又起三分,用力往椅子上一靠:“嗯。”

 

导致他失眠的罪魁祸首拧着眉在百度失眠原因及其治疗方法,餐桌上一把紫色绣球搭白色乒乓菊的花养在水晶花瓶里,从邬童的视线看过去,一团团花卉将将挡住尹柯的小半张脸,衬得那张温柔方正的脸飘出了大白兔奶糖的甜味。

 

操操操。

 

邬童脑袋突突地疼,尹柯怎么越长越好看啊妈的!

 

****

邬童是出了名的坏脾气。

 

谁不知道长郡高中有个长得好看又脾气暴躁的大帅哥,相貌好成绩好家世好,还有棒球这项很是拿得出手的特长,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意外地更贴近了些小言男主那种“生人勿近”的设定,不像尹柯那种如浴春风的人设,一看就是前几年霸屏的深情男二,早就不是姑娘们热烈追捧的主流对象了。与他俩并肩校草之位的班小松就更别提,这种热血鸡汤阳光儿郎,要么是男三男四男主之友,要么就是拿错剧本拿了女主的本子。长郡的女同学们每日一梦,拿邬童当男朋友,拿尹柯作蓝颜,拿班小松充情敌。

 

“邬童虽然脾气坏但他人不坏啊”“邬童虽然脾气坏但他成绩好啊”“邬童他虽然脾气坏但他长得帅啊!”——女生们沉浸在青春躁动的荷尔蒙里无法自拔,但也改变不了邬童这种自带buff的人生树敌无数的事实。谁让他一言不合就拍桌,骂天骂地骂教练,骂完教练骂队长,骂完队长骂队友,骂完全世界再去跟捕手生闷气,一只巨大的喷火龙喷完火对着妙蛙种子气鼓鼓不讲话的样子每日定点在长郡的棒球场上映,棒球队从最初的战战兢兢想拉架到后来站着闲聊打赌谁会吵赢,也不过用了十来天的时间而已。

 

——谁还看不出来啊,邬童对上尹柯就是孙猴子碰上观音,任由他泼皮撒野尹柯一瞪就能消停。

 

棒球队队长班小松说邬童你不要整天跟尹柯发脾气,投捕要默契配合互相信任你知不知道……

 

班小松话还没说完,就见邬童投出的一个高速滑球稳稳钻进了尹柯的手套里。

 

班小松,OUT。

 

陶西在场外跳脚:“班小松你傻了啊?!挥棒啊你倒是举起球棒啊你干嘛不举啊!我请邬童尹柯来陪你练一次击球多不容易?你站在那里聊什么天!”

 

邬童直接扯下帽子示意结束训练:“行了今天就到这吧,班小松就你这反应速度还是别浪费我的体力了。以后的日常训练里再加五十个球,自己对着发球机练去别找我。”

 

班小松正要开口说那我找尹柯陪我练,就听邬童说完了下半句:“也别找尹柯,我跟尹柯约了要去那个什么美食节。”

 

就很不要脸,把翘社团活动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更何况,

 

“去美食节怎么能不带上我???”

 

班小松喊得太大声,不远处的棒球队呼啦围过来一群人,以焦耳为首的大小伙子们一声接一声嚷嚷:“什么美食节!我也去!”

 

操场另一头的拉拉队也闻风而来:“有好吃的吗我们也要去!”

 

邬童眼睁睁看着挤过来一堆又一堆,加起来得有一个班那么多的人,活生生把二人约会搅和成班级聚餐,尹柯还温柔浅笑说行啊那就一起去呗,气得他头脑发昏。

 

“陶西!”暴躁的时候也顾不上尊师,只盼望唯一一个在场的成年人能有点眼色:“这么多同学一起出去你就不管管?”

 

“我管什么管?”陶西一脸莫名其妙:“放学后的时间是由学生自由支配的,就是安主任来也管不了。不过邬童你说的有道理,毕竟你们都还是学生,集体出去影响不好。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还能保护你们的安全!”

 

大家哄笑陶老师你就是想过去蹭吃蹭喝,邬童赶人不成反倒还加进来一个,一口老血堵嗓子口,脑壳疼到一闪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去去去,一起去,去他娘的。

 

***

“还生着气呢?”

 

尹柯腔调含糊地递过来一杯冰淇淋,粉不拉几甜腻腻的草莓味,邬童刚要骂“谁要吃这个”,抬眼就看见尹柯咬着塑料小勺子眉眼弯弯,左手握着一杯一样的草莓冰淇淋,上面凹下去一个勺子挖过的球形小坑。

 

于是邬童咕咚吞一口口水把冰淇淋接过来,嗯,跟尹柯嘴里一样的味道啊。

 

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变态又痴汉,怀春少女一样矫情。这样的自我定位让邬童二百五似的想暴走,尹柯奇怪地看他一眼,搞不明白刚顺下去的毛怎么又突然心气不和地开始哼哼。

 

没等他想明白,身后一个人猛地一撞:“哎哎对不住啊同学你没事儿吧?”

 

哪里还有空去管身后的人。

 

邬童的气息兜头扑面地砸下来,运动式的灰白色校服上是熟悉的洗衣液味道,被人大力撞到的时候尹柯的脸几乎是挨着邬童的脖子蹭过去,黑鸦的头发拂过他半边脸庞,尹柯晕乎乎地想原来他用的洗发水是柠檬香。

 

邬童也很懵。

 

眼睁睁看一只尹柯砸进自己怀里,自己没拿东西的那只手还下意识搂住那一把细腰,耳朵里轰得全是尹柯鼻尖呼出的热气。这是什么神仙剧情。

 

饶是邬童这个脾气,都没想得起骂一骂那个不长眼到处乱挤的家伙。等人跑远了才僵硬地开口问怀里人:“……没事吧。”

 

——卧槽尹柯软软一团好香啊,哪来的草莓甜味到底是我手里的冰淇淋还是尹柯嘴里的啊!!!!

 

——喜欢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尹柯啊。

 

他心里五颜六色的弹幕一排排呼啸而过,尹柯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从脸红到脖子根,是四月桃花开满墙的粉艳气息,急匆匆站直了不敢看邬童,鼻子里哼出一个气短声虚的“嗯”。

 

班小松早早就光临过烤肠冰沙臭豆腐的一排摊头,一群灰色校服散在人群里颇为扎眼,他买完章鱼小丸子后轻易在人群里找到远远站着的两个兄弟,面对面不动作,以为这两个家伙又吵架,提着满满的零食袋子挤过人群喊那两根木头:“邬童!尹柯!我买了好吃的!”

 

如此良辰美景粉红气息,班小松你他妈过来凑什么热闹???

 

邬童恶狠狠瞪班小松,班小松自以为很懂冲他点头:放心!我这就把尹柯带走!

 

“哎尹柯,你陪我去排队吧?那个鸡排队伍排好长啊栗梓刚才说给她带一份甘梅地瓜……邬童你去哪?”

 

“排队啊,不是你要买什么地瓜?”

 

班小松:……哈?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我并没有喊你,我这不是在帮你把尹柯忽悠走吗???

 

刚一直没出声的尹柯突然打断了班小松的挤眉弄眼:“邬童,刚才那个人……好像是小偷。”

 

表情茫然的尹柯像眼睛红红的小兔子可爱又可怜:“我手机和钥匙不见了。”

 

班小松见邬童愣了两秒,脸色由红转黑转白再转青,磨着后槽牙挤出一声:“操!”

 

****

尹柯觉得这一天真是倒霉透了。

 

他手机被偷后邬童立刻拿出自己手机打开一个APP查找我的朋友,这种时候倒显出一点智能机的好处,网络信号转几秒,屏幕上就显示一条弯弯小道,头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的尹柯,班小松伸头看一看,说咦邬童你手机里还加了尹柯的手机地址啊,那岂不是随时能找到尹柯嘛。

 

邬童动作一顿,血腾地冲上脸:“你有病啊我随时找他干嘛就你话多!还要不要找手机了!”

 

班小松莫名被骂得狗血淋头,好在也习惯了邬童的坏脾气,说找找找,走我跟你们一起去。

 

偷手机的是个惯犯,并不打算一回就收手,此刻还混在人群里寻找下一个对象。邬童和尹柯循着路线找过去,锁定嫌疑人后两人换个眼神准备包抄,偏偏漏算了班小松这个蠢货,“呔”一声跳出去指着小偷说哪里跑!他这一声倒像个定时提醒,小偷拨开人群就开始逃窜,后来整条街都是热血儿郎班小松的喊声:“焦耳!抓住那个人!”

 

“谭耀耀拦着那个穿黑衣服的!谁让你拦这个了拦错人了!”

 

“对不起让让抓小偷呢哎陆通快把那人逮住!你看我做什么抓人啊!”

 

邬童一边追一边看着班小松壮大了抓人队伍,十几个灰色校服浩浩荡荡压马路,路人都开始掏手机录小视频,暴躁到恨不得踢死班小松这个二货:“你丫闭嘴!!!”

 

“邬童!左转包抄!”

 

尹柯在这种时候依旧冷静自持地快速作出判断,邬童也没迟疑,立马转身拐进小巷子里围堵,迎头跑来的小偷傻了眼,情急之下扒着巷子就要爬墙,被那个表情凶恶的帅气少年一抬手扔了个东西砸中脑袋,倒在地上起不来。另一个少年迅速上前锁喉压住他,平平仄仄的声音透着一股狠劲:“我钥匙扣呢?”

 

混迹江湖多年的扒手哪能想到偷手机时无意顺出的一个钥匙扣,把他送上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而把他送进局子的这一群人都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那个杏眼少年一路咋咋唬唬像拍电影,看起来书卷气质好欺负的那个少年伸手就锁住他喉咙,不问手机钱包倒急吼吼找什么钥匙扣,那个三十岁左右像老师的人嘬着西瓜汁走过来跟没看见他似的,张嘴就是一句:“连小偷都追不上,回头训练再加五圈!”而跟他们一起的十几个女生追人时不见人影,抓到人后不知从哪呼啦啦聚过来欢呼鼓掌,仿佛这群人抓小偷还自带了一个拉拉队。

 

最有毛病的是最后关头换路围堵他的那个少年,明明浓眉大眼肤白貌美比姑娘还好看,跑起步来就凶神恶煞像要活吞了他,满身凌人郁气压都压不住。

 

郁气少年从墙角捡了个什么东西慢吞吞走过来,摊开手给书卷少年看:“坏了。”

 

一张脸背光立在巷子口,残阳的红晕沿他皮肤曲线镀一层金,莹莹生光。这样的含情眼薄嘴唇勾出的曼艳容颜,天生应该绘一朵浓墨重彩的玫瑰花,而不是为了个钥匙扣随随便便就砸坏一只手机的凶恶模样。

 

于是尹柯到警察局做完笔录后还得陪他去买手机,邬童牺牲一只手机重夺二人时光,心里权衡两秒不知是喜是悲,干脆闭眼洗脑自己老子有的是钱老子是这条街最有钱的崽!

 

天已经模糊地暗了,路边一家白色苹果标志灯牌亮得显眼,邬童担心尹柯回家晚了不好交代,一指苹果logo说就这家吧。进去就直接走柜台前财大气粗地说拿个最新款,容量最大的那个。从进店到结账出来没用五分钟。尹柯看他这个土财主的样,心里猜测邬童他爸还真是给了他不少零花钱,殊不知邬童算着卡里余额心都在滴血,买完手机的他连个好看的手也机壳都买不起,难怪说追媳妇要花大价钱,他家这个有门禁的媳妇儿真特么难追啊!

 

雪上加霜的是,为了去那个见鬼的美食节邬童偏偏今日没骑自行车,四个轮的交通工具又正赶上大堵塞,两人只好赤急白脸地往家跑,邬童一天内连着多了两次突击长跑训练,累得翻白眼,到尹柯家门口时赶紧顺顺气想安抚两句尹柯别跟你妈杠啊,尹柯匆匆忙甩开他行了行了我先进去晚点再说。

 

可惜今天诸事不顺,尹柯轻手轻脚拧开门,客厅里就传来一道满是冰碴子的女声:“回来了?”

 

“那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些天早上,你都去了哪里。”

 

——所以说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

一个多月前的天气还透着凉意,暖风盎盎吹得植物茎叶抽长了条,开出粉的红的紫的黄的花骨朵,爱美的女生已经换上了裙子在大街上溜达,这样好的天气让人觉得一切不愉快都能被粉饰太平。

 

尹柯接到邬童父亲电话时正在家里写作业,跟他妈打声招呼说要出门,自从他离家出走后母子俩闹过一次矛盾,后来反倒因祸得福,他妈看开了许多,不再逼着他困在狭小逼仄的象牙塔里,听到他要出门也就只是让他注意安全,生活顺遂得让尹柯觉得这样的日子应该被裱起来挂到博物馆永久收藏。

 

谁都料不到下一刻的生活会怎样将欢脱倾翻。

 

中年男人的声音过滤掉咖啡厅里情侣的打闹声与面包甜味,艰难地一个个转换成文字排列在他脑海里。在这种荒唐时刻尹柯突然就想起他打过最困难的一次棒球比赛:邬童的球路被完全看穿还不肯听从他指挥,敌队的整体水平比组建不久的小熊队高一百场专业比赛的距离,记分板上写的是21比9还有59秒结束比赛,那时候尹柯都没有害怕过。他知道邬童在他身边,他甚至有闲心恶劣地想一想比赛结束后邬童会气成什么样会怎么骂人又怎么骂自己。那时候他跟邬童还没和好,但他就是笃定了他们一定会和好的,这样一种不知缘由的盲目自信纵容着他肆意在邬童的面前挑衅斗嘴,在狮子的地盘里沾沾自喜。

 

可如今的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金属勺子,勺柄尖上繁复的图案在他手心烙下一个红色印记,背后蹿出的寒气猝不及防席卷他的身心,他咬咬牙一字一顿确认:“您刚才说,躁郁症?”

 

“只是……轻微,医生说没有那么难治…”邬童父亲强装镇定:“本来就只是担心他因为他母亲的去世心理上有些过不去的坎,小王替他预约了心理医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暴躁易怒,没安全感,失眠厌食……我,我本来只是以为他脾气急了点……”

 

邬父没再说得下去,因为对面的少年眼里刹那间晕了一汪泉,水汽淼淼。

 

我爱的少年,应该鲜衣怒马,应该肆意飞扬,应该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走在盛开玫瑰花的道路上。他应该不会被诋毁,不会被抛弃,不会被中伤,他应该坦荡地生长,热烈地爱与被爱。而不是在无边黑暗里滋生负面情绪,被病痛和烦恼拖入深渊地狱。

 

尹柯对着头发花白的邬父一阵恍惚。

 

他是我放在玻璃罩中的玫瑰花,我曾因为一些难以启齿的因素离开他,但这一次,我终于不再退让。

 

“叔叔,”尹柯舔舔嘴唇,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一副失神落魄的脸色,只是奇异于自己的嗓音居然出乎意料的镇定:“倘若我能帮邬童治好病呢?您用什么来收买我?”

 

——出柜这件事,比尹柯计划中早了十年或者更久,邬童轻而易举搅乱了他的计划,逼他提早将立场条件摆在了邬父面前。

 

尹柯当天并没能完全说服邬父,班小松急吼吼给他打电话说邬童训练过度进了医院。等他赶到医院,邬童已经绑着右臂身残志坚地玩游戏,看到他倒是一惊:“你怎么过来了?班小松告的状?嗨他就是瞎操心,能有什么大事儿啊。”

 

尹柯沉沉皱眉:“小松呢。”

 

“我给打发走了,”邬童一心二用拿下巴戳手机屏幕:“在这也没用就只会磨磨唧唧看得我心烦,让干脆他有多远滚多远。”

 

“小松告诉我了,医生说你训练过度,”尹柯越是生气的时候声音越冷静:“这一周内的训练任务都在正常范围内,周五因为陶西翘班你帮着队里训练,比平时少投三十个球。今天是周六棒球队不训练,你周末一般九十点多才醒,现在才十一点一刻,就算你起床后就开始练习,也不会练到二级残废的地步。”

 

邬童翻翻白眼怼一句:“我睡不着不行吗?业精于勤荒于嬉,我一向刻苦训练,不像某些人一年没摸棒球球技退步这么多!”

 

他说着说着就上火,就等着尹柯还嘴,好好算一算之前冷战时期的帐。尹柯不知被他哪个字眼触动,盯着他怔怔不能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那你待会……午饭想吃什么?”

 

邬童把脑袋探出窗外看看外面是不是打雷劈坏了小捕手的脑子。

 

他并不知道尹柯知道了他很大的一个秘密,他也不知道尹柯告诉了他爸一个更大的秘密,他更不知道尹柯偷偷发出去短信说“我要试一试”,那时候的邬童只是单纯觉得尹柯终于搭错了神经。

 

第二天一早邬童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还不到七点,他被门铃声吵醒的时候简直想买一捆原子弹炸了全世界,他昨晚失眠到四点才睡着,没睡满三个小时就被魔音灌耳吵得想杀人。他模糊记得自己昨晚睡前贪凉没关窗户,干脆闭着眼摸到床头的棒球使足了力丢出去,估算了角度力道,应该能把按门铃的家伙砸个脑壳开花。

 

门铃声果然停了下来,邬童又轰隆倒回床上继续睡,不料他脑袋刚沾上枕头,熟悉的疾驰风声蹿进耳朵,他眼睁睁看着刚扔出去的棒球从窗外抛进来稳稳丢在了床尾。

 

能精准算出角度与投球力道并完美实施的,双清市内寥寥无几。会在大早上这么无聊算着角度与力道把球砸他床上的,双清市内只有一个。

 

邬童眼屎都没擦,头探出去破口大骂:“尹柯你有病啊!”

 

倚在大门口的人气定神闲,冲着他挥一挥手上的早餐袋子:“早啊邬童。”

 

再后来尹柯就有了邬童家大门的钥匙,并且每日假借晨跑的名义给邬童送了一个月早饭。

 

邬童不知道尹柯坚持的这些奇怪举动代表了什么,当然了邬童也不需要知道。这是尹柯的私心与体贴,也是尹柯留给邬童的骄傲与余地。

 

陪你白昼光景,唤你迎接晨曦,伴你一日三餐,共你岁月长安。

 

****

邬童今天的早餐迟到了十一分二十八秒。

 

虽然晚上依旧失眠,但他已经被尹柯折腾出习惯,生物钟六点四十准确将他唤醒,他睁眼等了一会,手机却一反常态地没响,最后开始怀疑新买的手机收信不好,只是右上角四个信号稳稳打脸提醒他真的没有未接来电。

 

燥火从心底蹿遍全身,邬童一脚踢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心里骂一声,又不敢打电话问,怕尹柯真的不来。

 

睡不着干脆下去磨豆浆,抓一把豆子洗干净加水扔豆浆机里,干坐着听豆浆机呜呜呜转动,心里烦得一比。

 

“尹柯不会真不来了吧?”

 

“为什么不来啊我昨天为了他赔进去一只苹果手机的钱!”

 

“他妈昨天发现他回去晚了骂他了?打他了?不不不尹柯不是说他妈脾气好很多了吗。”

 

“这个豆浆机怎么回事啊这么响,什么破产品啊换一个得了操。”

 

“不行老子没钱换豆浆机了操操操。”

 

……

 

“尹柯到底还来不来啊。”

 

等尹柯进屋时差点没被沙发上的人吓死:“邬童你有病啊cos猫啊趴沙发背上干嘛!”

 

大猫从沙发背上爬起来,一脸不高兴:“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来晚了不知道打电话说一声吗?!我昨天当着你面新买的手机是装饰用的吗?!”

 

尹柯熟门熟路去倒豆浆,含糊敷衍他:“……绕了点路,本想去给你买你喜欢的那家小面结果没开门,只好买了他家隔壁的生煎……邬童,这个杯子怎么少了一只?”

 

客厅里的人果然装傻:“是吗,你记错了吧。”

 

尹柯安静了两秒,再转身时已经是毫无破绽的温柔面容:“嗯,大约是我记错了吧。”

 

邬童聪明地另折话题:“你跟你妈……昨天吵架没?”

 

尹柯的心思还在那一只消失不见的杯子上,那是一整套小王子的骨瓷茶具,一只茶壶两只碟,两只杯子一只绘玫瑰一只绘狐狸。尹柯之前纯粹觉着好看,硬要拿这两只茶杯冲牛奶冲豆浆,邬童拗不过他也只好随他。如今小狐狸的那只被邬童捧在手里,玫瑰的那只却不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尹柯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挫败感排山倒海而来,夹杂一分委屈两分私心三分不爽,情绪上头的时候理智悄然退让,他带着一点报复心理或者其他,慢条斯理笑一笑跟邬童说:“我们大吵了一架。我告诉我妈——”

 

“我喜欢男人。”

 

下一秒,邬童手里的那只狐狸杯子也摔成了碎片。

 

***

班小松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左右桌情绪都有些不正常。

 

邬童一直是那张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可以忽略不计,怎么尹柯也一反常态板着脸,班小松脑补自己被两张扑克牌包围,一张J一张K,他想着想着脑子一抽,忍不住开口唱起来:“P-P-P-PokerFace……”

 

陶西正在讲台上说校庆表演的事,脸都气歪,粉笔一丢让班小松出去罚站,下课后还把那两张扑克脸一起喊到办公室里训:“你看看你们两个,班小松以前多天真多可爱,都被你俩带坏了!这样吧,给你俩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次的校庆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

 

邬童手揣裤兜里,他一年四季好像都不怕冷,校服外套永远敞开,看起来特别又酷又拽,说话的时候也毫不客气:“不去!”

 

陶西挂不住面子:“好商量嘛!你们帮我把这次节目弄好,我就……请你们吃大餐?”

 

班小松立刻倒戈:“好啊好啊!”

 

邬童“嗤”一声就要走,作壁上观的尹柯开了口:“陶老师,我们可以帮你出节目,但条件必须由我们定。”

 

陶西还没表态,邬童先炸了,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要去你自己去!”

 

尹柯临风不动,在陶西和班小松敬佩的眼神里像个战士一样英勇地无视了邬童:“暑假的棒球队训练,我要求请一周假。”

 

陶西为难地挠脑袋,尹柯还是那副和气样子,张嘴就报了个日期:“就算没有校庆的事,这段时间我也是要请假的。”

 

邬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冷冷对着尹柯说以公谋私尹柯你真是好样的。

 

尹柯半搭着眼帘不看他:“是啊。反正你瞧不上我。”

 

声音轻而委屈,邬童的怒火哧啦被从头浇了个透心凉,他张张嘴想说我不是看不起你,尹柯已经干脆利落地一点头,单方面与陶西达成协议转身出了办公室。

 

邬童看着他孤零零走出去的样子莫名觉得心疼又生气,气尹柯不配合又气自己态度差,干脆一股脑把火撒陶西和班小松身上,眼睛瞪起来虎虎生威:“看什么看!放学后开会讨论节目别迟到!”

 

班小松看着他黑着脸就去追尹柯,攥着人手腕子就拖着走,事儿妈心犯想上去帮忙,被陶西一抬手敲个爆栗:“你凑什么热闹!那两人的事是你能掺和的吗!过来帮我搬书!”

 

那边邬童顺利把尹柯带到没人的天台,尹柯不知为何放弃了反抗乖巧跟着,这样的顺从让邬童有点不习惯,从天台这头转到天台那头,嗫嚅着不知道从哪开口,就听身后人喊了他一声:“邬童”。

 

“你别管我了成吗。”

 

“我以后也不会管你了。”

 

尹柯的声音被风卷着,音调有些失真,他直视着邬童,大风刮起刘海,露出他一双眼睛里满是疲惫。

 

“我妈接受不了的事,我也不能指望你接受,所以就这样吧,你别管了。”说着就去掰邬童攥着他的那只手,邬童情急之下攥更紧,嗷嗷嚎了一句:“谁说我不能接受了啊!不就是喜欢男人么谁还不是个男的啊!有种你他妈来喜欢我啊!”

 

卧、槽。

 

邬童瞪圆了眼睛回想自己说了什么,内心生无可恋,我他妈还敢再把表白的话说得更烂一点吗?!

 

****

“你跟尹柯又吵架了啊?”

 

“没有!”邬童没空搭理班小松,敷衍他一句继续举着手机咔咔狂拍,班小松想偷看他拍什么,被邬童瞪一眼又缩回脖子。

 

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只好循着邬童的视线猜他在拍什么:天阴阴的,云压得很低遮住太阳,“长郡中学六十八年校庆活动”的横幅挂得七扭八歪,到处都是学生跑来跑去准备下午的活动,隔壁班男生穿着李小龙式武术服、穿LO裙等着彩排的唐缇、莫名混在一群LO娘里拿着欧式雕花镜子臭美的陆通、走来走去帮女生们整理衣服的栗梓、穿得跟黑寡妇一样的安主任以及树下那个画画的人……尹柯?

 

班小松用他数学考77分的脑袋思考一下,三长一短选最短,男男女女选最娘,然后恍然大悟得出结论:真是恋爱的季节到了,邬童都开始偷拍LO娘了,情窦初开啊啧啧啧。

 

邬童不知道班小松的脑袋里转过什么猥琐想法,偷拍完了就若无其事收手机,还横眉竖眼凶班小松:“磨磨蹭蹭的干嘛!赶紧吹气球!这堆彩纸干嘛用的你赶紧弄完!”

 

班小松真的好想跟他打一架哦。可惜整个棒球队里能打过邬童的也就只有尹柯,但他唯一一次见尹柯动手还是帮邬童打架,当时尹柯嘴里喊着“别打了大家都住手”,实际上冲上去就掀开了压在邬童身上的人。班小松用自己考77分的脑子都想得到他跟邬童打架的下场,只好忍气吞声喊自己的小青梅:“栗梓!这些彩纸干嘛用的?”

 

栗梓忙得一个头两个大,过来匆匆看一眼:“哦用来叠纸,叠飞机叠青蛙叠星星都行,陶老师说要作装饰用的,你们赶紧叠啊,我去帮唐缇看看裙子。”

 

班小松挠头问邬童:“你会吗?”果不其然被凶回来:“我怎么会!”

 

凶他的人顿一秒,颇有些不情愿地再开口:“……我知道有一个人会。”

 

尹柯会叠纸这件事,深究起来还得感谢邬童。

 

初中的时候学校管得严些,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只是这种事从来禁不住,学生们向来致力于和老师斗智斗勇,不少人养成了闭着眼都能打字的技能,偏偏是邬童是人群中的奇葩一朵。其实邬童也不是天生不喜欢玩手机,只是他实在倒霉,只要手机揣口袋里就总容易摔出来,明明都是一样定制的校服,只有他的口袋像是有什么神奇开关,千方百计地把手机往外面扔。光校长捡到他手机就不是一回两回,小老头第一次看见红色OPPO从邬童口袋里跳出来的时候都懵几秒,不晓得是该拾金不昧还是骂这个臭小子偷偷带手机。

 

掉手机也就算了,碎屏的手机邬童也能继续用,可这种高科技电子产品仿佛天生克他一样,只要他忘开静音就必有消息,最惨烈的一次是同学前脚刚在班级群里发“你们看老张的假发戴反了哈哈哈哈哈哈”后脚班主任老张就从邬童桌肚里搜出了“滴滴”响得欢快的手机。

 

到后来邬童也觉得愧疚,更主要的是他已经被收了四五只手机实在败家不起,于是干脆就不带手机或者把手机扔给尹柯让他替自己关机保管,放学了再拿回来,久而久之的,倒淡了玩手机的这条心思。

 

但没了手机又导致他信息闭塞,只好回归到最原始的手段与同学保持课堂上的小互动——传纸条。

 

尹柯同他关系最好传的纸条最多,每天放学回家能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叠小纸条,大多是就地取材从试卷或草稿纸上撕下来的一块,全靠尹柯这个强迫症叠得整整齐齐,后来偶尔两人闹不愉快,尹柯就开始叠小动物哄邬童,青蛙蝴蝶千纸鹤,到后来的星星玫瑰梧桐叶子,尹柯叠起来的小玩意儿装了半瓶玻璃罐子,邬童计划着等装满房间里的大玻璃罐子就带尹柯去日本看甲子园比赛,看看别人的青春,别人的热血人生。

 

可惜那只罐子最终也没装满。

 

他们因为一些年少轻狂的赌气分道扬镳了很久一段时间,在没有纸叠的小青蛙蹦到桌上的日子里,邬童终于学会了每天手机都开静音或者关机,只是心里塌陷一块,生理性厌恶智能化的电子产品,在这个大家都低头靠手机社交的时代没人与他静下心来交流,于是他脾气越来越差,明明是好心说出口的话却总是夹杂着火星子,没人知道他孤独地站在原地等他的小男孩回来哄他。

 

***

尹柯听完班小松的请求后有一瞬间的愕然,班小松见他下意识看了邬童一眼,而邬童不知道在傲娇什么,头扭一边从鼻子里哼一声。

 

尹柯脸再转过来的时候表情管理已经回归正常,和往常一样的好说话:“行,我来帮忙。”

 

然后邬童的脸就更黑了……

 

板着脸嘟嘟囔囔骂天骂地,满脸写着不耐烦偏偏也不走,装模作样拿张纸不知道在叠什么,陶西过来抓壮丁喊他帮忙抬东西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从兜里掏出手机顺手扔尹柯怀里,又狠狠瞪一眼班小松才施施然走了。

 

无辜被瞪的班小松问尹柯他什么意思啊?

 

尹柯想到什么突然乐不可支:“大约是把你当重点怀疑对象了吧?”

 

班小松没懂,又隐隐觉得似乎不是自己应该问的范畴,只好转而问另一个问题:“那他干嘛把手机放你这里啊?”

 

尹柯的心情不知为何很好的感觉,眼睛亮晶晶的,连叠纸的动作都加快,对班小松也有问必答:“他新买的手机还没买手机壳,太容易被摔坏了。”

 

班小松觉得尹柯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懂,怎么放一起就完全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尹柯看他的傻样一阵乐,邬童搬完两箱子矿泉水就看见尹柯对着“重点怀疑对象”笑得乖乖巧巧,嘴唇抿着笑可他娘的好看,立刻就炸毛挤过去:“班小松!焦耳找你!”努力想了个最远的地点:“在食堂!”

 

把人支走了还不解气,抬脚把班小松坐的小马扎踢一边,自己的凳子拖中间坐下,尹柯皱眉“啧”一声:“邬童你别这么暴力成吗。”

 

话是这么说,半点也没有起身去把小马扎扶起来的意思。

 

邬童对上尹柯的眼睛就心虚,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自从天台那回吼过尹柯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傻逼,分明是告白的话说出口却像是挑衅,可是看尹柯的反应好像又不太在意,反倒是他憋了满肚子心思张不开嘴。

 

这时候焦耳满头汗跑过来:“小松不在这吗栗梓找他,说有个什么买东西的发票要跟他核对一下,他手机是不是没电了啊我找不到他人?”

 

邬童干咳一声:“应该……在食堂吧。”

 

焦耳心直口快地吐槽:“他去食堂干什么?跑这么远!”

 

邬童:……

尹柯:……

 

焦耳这个胖子跑了一圈累得不成样,看见小马扎就坐着不肯起,尹柯叹口气站起来:“急用是吗,我知道小松把发票放哪里,我跑过去拿给栗梓就行。”起身后发觉兜里重重地坠,干脆把两只手机都摸出来扣桌面上才走。

 

邬童觉得全世界都他妈跟自己过不去,不就是想解释个误会吗怎么老有人过来打断啊?!

 

于是又生气,暴躁着把蹂躏了半小时的彩纸团起来一扔,焦耳觑着他的脸色吓得腿也不软了腰也不酸了,浑身充满了干劲一口气能爬八楼,跳起来就跑开去为人民服务!

 

邬童的火气无处发,拿着手机翻相册自我排解,之前的手机摔坏后几千张照片全不见,他也不知道要备份,这次干脆买了支容量最大的想应该可以存很多尹柯。

 

存笑着的皱眉的画画的打球的跑圈的上课走神的,全是尹柯。邬童像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仓鼠,每一帧的尹柯他都想藏起来不让人看。

 

新买的苹果手机里自带的Live Photo功能能拍动图,长摁照片,手机像一只蜜蜂伸出了小翅膀微微嗡一声,定格的画面生动地动两秒,鲜活的世界都存在短短两秒的动态里。尹柯以一种温柔缱绻的姿态在邬童的手机里笑靥如花,邬童看着看着就平缓了急躁的心情,松开眉头不自觉地笑起来。

 

头顶上方投下一块阴影,来人的面庞与手机屏幕上的脸重合,尹柯的嗓音悠悠响起:“邬童,你偷拍我做什么?”

 

这一刻所有的喧嚣远去,天上的云终于都散开,太阳烫得云边泛起金黄。

 

****

三个月后的双清市机场。

 

登机口倚着一个戴阿迪达斯白色渔夫帽的少年,白T浅蓝牛仔裤,背着棕色双肩包露一节白皙的脚踝,清爽的学生模样。帅气的脸庞吸引人来人往的目光,少年没有注意他人,语气温温柔柔地应着电话:“我们已经到机场了。”

 

陶西的咆哮声响彻云霄:“你这个臭小子当初又没说要请两个人的假!”

 

“没说吗?说了吧。”尹柯冲某个方向挥挥手:“总之呢,我跟邬童快要登机了,国际漫游费很贵我们接下来就不会接电话了,咱们开学再联系吧。”

 

邬童的脸依旧很黑,嘴里咧咧着不知道又在骂谁,看尹柯挂了电话没好气地问:“谁啊?”

 

尹柯把自己的手机关机,跟邬童的手机一起放包里,随口糊弄他:“小王。”

 

邬童立刻瞪着眼警惕地问他:“他又打电话干嘛?我爸又让他找你打听我最近的状态了?哎我跟你说你别理我爸,医生都说了我现在好多了,就他还整天瞎担心以为我有毛病,我有屁的毛病啊我不就是脾气差了点?”

 

尹柯笑盈盈地提醒他:“别说脏话。”

 

“你管太宽了吧?!”

 

“怎么不要我管?”

 

“要要要,你想怎么管怎么管还不行吗?”

 

“那既然这样,”水汪汪的眼睛里,笑意快漾出来:“从日本回来后跟我去见我妈吧?”

 

“……她要是打我你得拦着。”

 

“好。”

 

“她要是让我跪下你得陪我。”

 

“好。”

 

“她要是让你不再见我你不许听。”

 

“好。”

 

“以后不准被别人叠小青蛙!玫瑰纸鹤通通不行!

 

“……”

 

“还有……你以后得继续管着我。”

 

“……”

 

“为什么不说好了??!!”

 

外面的天很蓝,飞机飞过一条留下长长白线。

 

尹柯在这水晶一样的蓝天背景里微微笑开,郑重地答应自己的坏脾气先生:

 

“好。”

 

 

 

——END——

 

 

 从 @好好 哥哥手中接过传递棒,接下来交给可爱的小仙女 @王星星星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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